涟淆云盛
贾浩
我在冬天里寻找春天那个人(一)
天地分阴阳,万物亦有灵。天云大陆每年都会举行比武大赛,赢者名声大噪,输家或为重伤,或身死赛场,这里的每个人都拥有着一种灵气,叫“流云”。听说是一个叫流星夜开创的这个大陆,具体怎样的过程无人知晓。“流云”分为十二个阶段,而每个阶段有十五层,名为“流痕”,十二个阶段分别以远古十二神兽命名,传说为了封印霍乱人间的年兽,十二神兽用自身灵气把年兽带到一个静谧空间同归于尽,整个大陆的危机才得以解除,后人为纪念他们,特此用他们的名字来命名“流云”十二个阶段。
流苏还是娃娃的时候就在农村里生活着,她一直都幻想着去繁华的城市里看看。因为每次阿盛哥回来的时候,总是开着一个铁壳子,拿着一堆大小礼物回来看奶奶。当然也有流苏最爱的苏打小饼干,阿盛哥就爱摸摸流苏的小脑袋,她清澈的眼睛里透露着一种童真,这是阿盛没有的……
田里的麦子像黄色的波浪一样,流苏拿着一根狗尾巴草,脸上的笑容和鸟妈妈回来,哺育小鸟那般激动似的,开心极了。头发被风拍在脸后,手一晃一晃的,沉浸在这金色的世界中,时不时和大树爷爷说说话,问一下松鼠一家的生活,和小鱼儿在水中嬉戏,大黑一直跟在小主人身后保护着她,这是阿胜哥特意交代的。流苏在六岁的时候发现自己可以和万物生灵对话,便每天都在外面玩儿到很晚才回家,这时奶奶总是在村口等着她,那慈祥的笑容每次都让流苏感觉自己做错了,不应该这么晚回家。可奶奶只是牵着她的手说:“玩儿了一天饿坏了吧,你这丫头,走,回家吃饭。”
两年过后,流苏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了,阿盛便带她去城市里找学校,接连转了十来所,流苏都不喜欢,她还是想回村子里上学,毕竟她还爱着村里的一切。
“你不是一直想来城市里看看吗?怎么了,现在又想回去了?”阿盛笑着说。流苏噘着嘴,喃喃道:“别的小朋友都是父母来送的,而我从小就没见过他们。”对于流苏父母的事情,阿盛其实也不知道,他问过阿奶,阿奶说流苏是在村口的芭蕉叶下捡到的,当时婴儿的襁褓里塞了一张卡,还有一封信,那竹筐周围还有斑斑血迹。信中写道:
您好,善良的陌生人。
我因一些特殊原因无法把孩子带走,所以我将暂时把孩子安放在此处,若您可以的话,请帮我把她抚养长大,她的衣服里有一张卡,里面有我全部的积蓄,希望您可以给她留一半,剩余的一半当我的谢礼了。若我没有回来接我的孩子,请帮我照顾好她,对她说她的父母去了很远的地方,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不必自怪。——一位犯错的母亲
至于那张卡,阿奶和阿盛一直没有动,尽管密码在背面——是流苏的生日。他们一直认为那是流苏的财产,更何况阿盛的工作也可以养活这一老一少,而且流苏表现出来的活泼让阿奶十分欣喜,阿盛也很爱这个可爱的小女孩。想到这里,阿盛笑着说:“不是和你说了你爸妈有事要做,每年都会给我写信问你的情况,还给你寄钱买好吃的呢。”流苏最终还是小孩子,一听到好吃的,就把父母不来看她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流苏穿着一身红白格子的塔罗裙,阿盛哥给扎得马尾辫一翘一翘的,白色的长筒袜和精致的小皮靴,拉着一身西装的阿盛哥的手,宛如奶爸萌娃,引来不少路人的关注。但难免有不怀好心的人,从餐厅里出来后,阿盛就发现有人在跟踪他们,看样子是几个小混混。“真是让人头大,这都什么世纪了,还有人贩子。”阿盛拉着流苏转入一个小巷子,抱起流苏,一个纵越来到了屋顶,向下望去发现为首的混混身上缠绕着淡淡的云气,想必是普通练气者,看来上次的麻烦还是没有清理干净啊。这边流苏已经惊讶得合不上嘴了,她的阿盛哥抱着她直接跳上了三楼楼顶,这是个什么操作?阿盛哥转过身来,轻轻地笑了笑,对流苏说:“走 吧,回去和你解释,阿奶还在等我们呢。”流苏呆呆地说了句好,就又体验了一次什么是飞翔的感觉,只见阿盛哥拿出两块糖,让流苏吃一块,“这名叫‘纵月’,吃了可以获得短暂的飞行能力,抱紧我,别摔下去喽。”流苏在空中几乎不敢往下看,她只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在震惊中回到了阿奶家里。阿奶早早地就坐在村口等着他们了。
我在冬天里寻找春天那个人(二)
流苏听完阿盛哥给她讲这个世界的原则时就觉得很是有趣,因为她一直不了解为什么自己会懂得有生命的事物与她谈话,以前她问过槐树爷爷,因为槐树爷爷是村里最长久的树木,但槐树爷爷没有告诉她,说以后自己会懂得。
后来流苏还是没有去城里上学,但中心城区最著名的白云游衣学校和天月学校始终给流苏留了一个位置。阿盛因为上次的事情没处理好,会对流苏有威胁,于是趁着夜色,月光黯淡之时,托朋友找到当时的混混首领,一击毙命,打扫完场地后,迅速离场。寒冬将至,流苏戴着福娃帽,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在雪地里跺着脚,她在等狐狸妈妈生小狐狸,她在外面守护着他们,狐狸爸爸则是在外面捕猎。等她再次转身时,狐狸妈妈呼唤着流苏,流苏开启“铭眼”向里面望去,有六只可爱的小狐狸趴在妈妈身边吃着奶,这时狐狸爸爸叼着一只肥美的野兔回来了,流苏赶忙把火堆生起来,把兔子架在火上烤,不多时香味四溢,让狐狸爸爸给山洞深处的狐狸妈妈补充体力。自己则在洞口向外看着雪景,飘飘大雪,随着微风在空中飞舞了起来,一片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流苏睡着了,梦里她看到她的爸爸妈妈来接她了,嘴角不由得向上弯了起来。等她再起醒来,发现脸上毛茸茸的,一睁眼看到狐狸爸爸靠在她身边,暖烘烘的,眼神里是一种责任。狐狸爸爸开口道:“小苏,谢谢帮我照顾我的妻子,我这里有一味药,对我们也没什么作用,应该对你有帮助,你服下吧。”说着从身下用爪子推出一株红得剔透的果子,叶子是檀紫色,味道很幽香。流苏望着眼前这草药,恍然间听到它说被主人服下是三生荣幸,望成全。当刚碰到嘴边时,那药自行化为一束流光进入流苏体内,一时间体内气血翻涌,流苏盘坐而起,脑海中有一个身影说:“吸收药物时,要顺筋脉而下,用云流之气保护筋脉,遇烈性草药,须有外力帮助协调,万不可盲目服用,切记。”这时流苏的脸色通红,狐狸爸爸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正当它要出手帮忙的时候,流苏平静下来了,睁开眼睛时,仿佛有什么在其中,但只是稍纵即逝。流苏告谢了狐狸一家,自己蹦跳跳地回家去了。狐狸爸爸回到洞中,听到里面询问:“小主人怎么样了?”“一切顺利,小主人体内的力量无法全部释放,只能一步步来,不过她吸收完那药,我感觉在一瞬间主人回来了。”狐狸爸爸舔着宝宝们的身体回答道。每到夜里,流苏总会坐在墙上看向远山上的那朦胧的模样。如今的流苏已经十五岁了,阿奶的身体不如以前了,现在只能在家门口等流苏了,流苏问阿奶会离开流苏吗?阿奶那慈祥的笑容总是让流苏恍惚,那是一种爱的温柔,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柔和。这种爱已经陪伴了流苏十五年,阿奶和流苏说,她永远不会离开流苏,她会在另一个世界看着流苏,到时候流苏也要开开心心的,让阿奶看到流苏可爱的笑容,这样阿奶也会天天开心的。流苏坚定地回答说她一定会天天开心的,这样阿奶就不会忘记流苏了。阿奶干枯的眼角在那一刻湿润了,连声道:“好!好!好!我们流苏最乖了。”阿盛门外听着这段对话,眼神有些忧伤,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泪又被憋了回去。
比武大赛在明年春季举行,在这一年里,许多年轻人摩拳擦掌,就是为了在那时证明自己,其中不乏许多世家大族的子弟。天云家族云蒙、浩然家族浩箜、芜药家族的芜希芸等等,实力都是不容小觑的。这次的参赛选手是历年来最多的,不知为何,天云大陆的各门派都派出了本届最强的弟子,要知道,往年就是为了历练,但没有让这些绝代天骄如今年这样大张旗鼓地展露自己,旗下的公司可谓是做足了宣传,在如今的网络时代,拥护者决定了资源的多少。
而正当所有人都在认真准备的时候,阿盛则是带阿奶和流苏外出旅游去看大海,他们来到了大陆最南端,这里的阳光很充足,一年四季都是夏天,海风轻抚在脸上,这里也是阿奶的故乡。年轻时遇上了阿爷,两人一见钟情,后来阿爷在北方有了稳定的工作,就把阿奶接了过去,两人在假期就会来这里,后来因为仇家追杀,阿爷被迫搬入农村生活,而阿奶也一直跟着阿爷,不离不弃。
我在冬天里寻找春天那个人(三)
阿盛当时在上大学,后来又当了兵,配合自己的修为,在部队当上了司令。他建议阿爷重新出山,可阿爷拒绝了,因为他有愧于阿盛的父母,因为以前的事情,阿盛的父母死于仇家之手,尽管后来阿盛亲手手刃了仇人,但也无法弥补他的残损心灵,直到他遇到了流苏。阿盛比流苏年长十岁,他对待流苏亦兄亦父,而随着流苏不断长大,心智也得到一定成长,流苏渐渐地喜欢上了阿盛哥,这是阿盛没有想到的,但他依然像对待妹妹一样呵护着流苏,一切对流苏有威胁的人或者事情出现,他都会在流苏无法解决的时候出手相助。在南方待了小半年,阿盛把阿奶安顿好后,就带着流苏回到了北方,流苏说以后还会来看阿奶吗?阿盛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对流苏的问题做出回应。
阿盛常常和流苏说:“每到春天万物复苏的时候,我就能感受的大自然中磅礴的生命力,而这时我在冬天里就可以感知到的。苏苏,要是我以后离开你了,就在冬天去感受我的存在吧,我将在春天复苏,一直陪着你。”流苏以前不懂,直到这次比武大赛结束后,她就孤身一人在这广阔天地寻找着阿盛哥,在每年冬天和春天回到村庄等待着她的阿盛哥……
大赛的奖品是“流云骨”,因为这是在大陆中心腾空而起的,各大势力纷纷出手争夺,但死伤惨重,而且这“流云骨”貌似有自己的意识,不会轻易让人得到,伴随着物品的出现还有一行字迹,“强者,得之;非强也,避之。心存善,懂献身矣。”这句话三日不散,流传于大陆各地,网上也是众说纷纭。所以就以比武大赛来寻找强者,至于这后半句众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只是把目光放在前半句上。
阿盛也参赛了,他本是不愿意的,直到有人告诉他这对流苏是前所未有的帮助,并且可能唤醒一位新的至尊强者。求他帮帮流苏,唤醒她的记忆的时候,他动心了。并不是他要自己用,因为这是他从流苏母亲嘴里得知的,那天他忙完任务回来,在感受到有虚弱的生命气息,就前去查看,当时他并不知道她就是流苏的母亲。当阿盛想去给她疗伤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剧毒攻心,浑身筋脉断了,已经自废内力了。至于为什么会告诉他,后来流苏和他说,她有一种能力,可以看到一个人善意和真心的程度。命运总是很奇妙,也很可笑。回来后就发现阿奶收养了一个孩子,而这个女孩就是流苏。
其他赛场上很激烈,有输有赢,也有殒命于对手手中的。反观阿盛这边则是点到为止,还会给对手疗伤的药,深得对方敬佩。阿盛凭借实力在这次大赛中脱颖而出,就算是大的家族也敌不过阿盛,为了以防万一,阿盛联系自己的军队,比赛一结束就立刻现身。同时也安排了几十名十段强者在暗中保护流苏,更有两名十一段与他实力相符的挚友贴身保护流苏。
毫无疑问,阿盛赢得了比赛,当他来到“流云骨”前,他用意识进入其中,发现一个和流苏十分相似的女子,与他年龄相符,抱膝沉睡在这一方世界里。他伸手去触摸,但一刹那又抽了回来,因为他发现一旦靠近那女子,自己的生命力就会被抽取。这一刻他明白了那句“心存善,懂献身矣”是什么意思了。他苦笑道,这是接了个什么活儿,竟然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但转头看向流苏那清澈的眼神,叹了口气。当他再次触摸那无形的屏障,那女子的睫毛抖动了一下,而在场下的流苏一瞬间无法行动,她的意识还在,只不过是一直有不属于她的记忆在涌入脑海中,她想呼唤阿盛哥,却叫不出口,而阿盛一直保持微笑,他的那些朋友,下属们,一个个都撇过头去,他的两位挚友曾问过他值得吗?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不恢复记忆流苏还是流苏,你们还可以幸福地生活。而阿盛却坦然道,正因为她是流苏,我才想让她找到真正的自己,真正的流苏。
她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原来她是轮回者,天云大陆创造者的女儿,流云苏,后来遭到家族长老暗算,被禁法封印,留下一点神念,心腹冒死护送,逃出了宗门。后来她遇上了阿奶,遇上了他,并且爱上了他,尽管他把她当做妹妹,可依然享受这些年的点滴。“我,回来了,谢谢你,阿盛哥。我会找到你的。”阿盛化作一道虚影,临走时抱了抱那女子,而流苏早就在开始时回归到本体中,流苏是主体意识,那女子只不过是一具躯体……纵使我看过山川日月,旁人不是你,这万物就显得淡然,四季的更迭,我依然在你说过的那两季里,常恍惚在旧处看到你,欣然奔去,如若空影散。“哟,流苏,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苏打小饼干,真乖,去和阿奶一起出去晒太阳吧。”“苏苏,听话,你先回去,我来处理,这不是你的错。”“流苏,以后就在冬天了寻找我吧,到了春天我就会出现的。”阿盛哥,我找到你了。阿奶在海边的云盛石上坐着,阿盛站在一旁,对阿奶说流苏快回来了,您要回去吗?阿奶说:“我再看看你阿爷的影子。”“行,那我先去做饭了,您一会儿和流苏早点回来啊。”流苏看着阿奶坐过的云盛石,这正是阿盛哥命名的。
老家
李旭升
老黄在城里有两套房子,是早些年政府拆迁修路赔偿的安置房。他一时间觉得可以进城了,索性就带着瘫痪的老伴就搬了进去。这一住就是八年,可就在今年,老伴走了,甩手去了另一个世界。另一套房子一直出租给一户人家,算下来差不多也到期了。之前这套房子的出租都是租客联系老黄,然后老黄让大儿媳去签租房协议的。老伴在世的时候他走不开身,如今他有的是时间去忙这件事了。
这家租客老黄是有印象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家里也有一个瘫痪在床的老头子,他实在可怜这个同自己一样的苦命人,本来一年五千块钱的房子,咬咬牙三千租了出去,就连一千块钱的押金也没收。一向爱财的他终是阔气了一回,可还是在拿到租金的那一刻转头把钱存进了银行。咚——咚——咚——他站在另一套房子的门口,使劲用拳头敲了敲防盗门。“来了!”屋里传来一声高昂的回应,像是一只正在安静孵蛋的老母鸡突然受到了惊吓的鸣叫。屋门随之推开,老太太脸上的笑意忽地凝住,转而变得漠然。
“进来吧。”老太太退回到屋里,语气中带着不快,转身走进厨房时还不忘白了老黄几眼。
老黄傻笑着点点头,用力把鞋跺了跺,接着在门口的鞋垫上蹭了蹭才进了门。屋内到处是垃圾,垃圾桶里堆满了用过的成人纸尿裤,味道大得熏人;十几寸的小电视机里播放着中央十三台的《新闻三十分》;烟灰缸里满是造型各异的烟头,其中一个还冒着一丝烟气,看起来像是不久前刚抽完的;茶几上摆放着满满当当的药瓶和说明书;沙发上散乱着几件衣服,看上去很久没洗过的样子。
他没有坐下,转身向着里屋走去。
“老兄弟!”老黄对着床上眼睛微眯的老头喊道。
“老哥哥?”老头暗淡的眼神一下子明亮起来,他使劲将身子往上拔了拔,想坐起身来。老黄见状赶紧上去,从肋骨间环抱住老头,将枕头竖放,慢慢让老头靠上。
“多住的这十几天到时候按天算,我们现在还没找好房子呢,如果再找不到就回老家去了。”老头率先开了口,满脸歉意,也不敢去看老黄的眼睛。“不急,慢慢找。”老黄看着面前瘦弱憔悴的老头,想起了当初老伴躺在床上的样子,眼睛不敢落在老头身上,生怕他看见自己的眼泪打转。
老太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手里端着两杯热水,张口厉声说道:“你倒是在这里装起大款来了,马上又该做手术了,你还打算交十几天的租金?”她毫不避讳,一边说着一边把一杯水递给老黄,另一杯放在了破烂的木质床头柜上,接着将旁边皱巴巴的塑料袋打开,将里面的各种药片挨个倒出,将一手心的药片喂给老头,吃下后又将水喂了进去,白了眼老头后转身又出去了。
老黄被老太太的话语说了个哑巴。按照租房合同,这房子早该十多天前就到期了,他几次电话打过来,老太太都说明天搬,明日复明日,一直拖到现在,老黄猜到可能家里遇到了困难,这才过来上门看看。
他局促地搓着手,不知所措,来这儿的目的本来就是催他们,要么继续交一年房租要么就收拾东西走人。可是看着面前的老头,憋在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更是被老太太的话彻底堵死了。
“她就这人,她也不想赖在这不走。家里今年的地老二种着,给了我们两千块钱,这房子一时半会我们租不起。”老头赔着笑,见老黄低着头不说话,继续解释道,“我们就真的再住几天就搬走了,手术费凑不起,这几天房租也给不了,这城里住不下去了。”老黄的头低了下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轻声补充道:“我来之前问了,你们今年的物业费、取暖费还没交呢。”老头愣住了,显然没想到老黄会这么问,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养老金下来就补上。”
“补上!拿什么补上?没钱!”老太太早就在门口听着,听到自家老头说要拿养老金给老黄把没给的费用补上,冲进来就拽住老黄的胳膊,拉着他往屋外走:“你走,你走!这是我租的房子。”
“合同已经到期了。”老黄争辩道。
“你这安置房,房产证还没办下来。我们租房子前就打听过了,我们说什么也不搬,有本事就打110抓我们啊!”老太太的脸吼得脸通红,耍无赖说漏了真话。
老黄僵在原地,不住地用手搓着裤子,原本可怜他们,可没想到到头来遇上了无赖,他终于想明白这老两口是在和他唱戏,就和电视里播放的京剧一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唱给他这样听不懂的观众。
他恍然大悟,痴傻般一步步晃悠着身子离开了。他明白老两口的困难,更明白他们再想留在城里。城里洋气、体面,有他们没见过得好东西,他曾经也同他们一样想留在城里,直到这两套房子的出现,他才觉得自己也算得上城里人了。
老黄知道,若是自己没这两套房,租房住在城里,他大概也会和这老两口一样耍无赖。他很生气,气的不是老两口无赖,而是自己那会也有可能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回到家,老黄将孩子们聚在一起,表明自己回老家的想法,这两套房子就留给孙子们。看着孩子们不解的目光,阻止了他们的劝阻,催促着他们回家。那晚,老黄睡得很香,他再也不认为自己是城里人,再也没了房子,有的只有老家,那个拥有曾经和老伴所有记忆的家。
与妹书
卢菲
自孟春一别,已有数月。离别情怀,今犹耿耿。然手书一封,反复读之,见字如唔,不胜欣喜。今兹偷闲,诉吾近日之情状,亦解惑之。
薄槐夏,看美人头上,袅袅春播。如此美景,但求不负!然心中愁绪如麻似雾,辗转反侧,不知前路何在。身陷囹圄,心为迷途所役,恐行差踏错,有违鸿鹄之志,更负养育之恩。料你应如是,字里行间皆迷惘。然日渐消沉非良策,当勉励,莫等闲,尽人事。自问无坦荡豁达之心迎难,前路漫漫,道阻且长,行至山腰,益难而易也。故卿复言之,愿无愧于己、无愧于人。幼时家贫,一瓦房,两柏木,三家禽,无余资。父以劳力供吾等念书求学,未尝有怨。积年累月,相处之日少之甚少。吾等感其辛劳奔波之苦,遂发愤以题名,了功成名就之愿。故每独郁悒滞而不前,余非敢放任由心,无所作为。窃以为愚钝,尝作无能之托词,未竭力也。自得意,以为智,实甚愚也。却看古之知耻而后勇者,不可胜记:司马迁受宫刑而成《史记》;曹雪芹家道中落而著《红楼梦》;屈原放逐乃赋《离骚》;李白自惭无老媪铁杵磨针之功,乃幡然顿悟终至化境。以此自况,余之处境不足挂齿,郁悒则消散,取而代之无穷力也。
然余今观之,四时之景不同,学习之法亦亟待与时俱进。量力而为不逾矩,依心而行不留憾;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山河之美与胸中大志皆不可负;美景以慰劳形,大志以宽眼界;不致原地盘寰,方能更上一层楼。以涵养与品格傍身,乃人之财富也,有谚曰:“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此之谓乎学问也,不求仲尼“朝闻道,夕死可矣”,但求元亮“每有会意,欣然忘食”。步履不停,高山可攀;微末则止,平川亦险。
千里之堤以蝼蚁溃,数尺之躯因疾恙损,故强健体素亦为要事。每日三餐,皆要善。天顺其然,地顺其性,人顺其变。于人于己,不强求、不苛求,犹如水到渠成,皆有自然功成一刻;涉猎群书,知人性美丑,辨是非好坏;处逆境而不卑不亢,于顺境而居安思危;知我者,三两而已,在精不在多,有则感念,无则孑然一身;待人倾心以付,报以真诚,他人之事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五指尚有长短可分,更遑论人之思想,不与小人较高低,不背人而说是非,心中明镜高悬即可。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聆泉水淙淙,看行云片片,望峰峦叠叠,赏草树萋萋。不惶惶而终日,不郁郁而终身,有朝一日,求真务实之事,全然善成!趁此年华,诗酒不负。盛年难重来,惟愿君心似我心,与君共勉!
草率书此,纸短情长,言不尽意,谨以此书,聊表寸心。日头渐暖,盛暑将至,寒暑无常,万自珍重。若心中郁结无自通之法,当告知,若能排解,由衷所愿,余之幸也。勿念,愿君爱体素,来会在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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